凌晨的電石廠區(qū),還裹在一層淡淡的薄霧里,空氣里飄著電石生產(chǎn)特有的細微粉塵,吸進鼻腔帶著些許澀意。可4號電石爐旁的操作平臺上,早已沒了清晨的靜謐——電工班長程師傅蹲在地上,正逐一清點工具包里的扳手、絕緣手套和吊裝帶,徒弟小蔣則守在一旁,手里攥著檢修記錄表,眼神里滿是認真。今天,他們要更換爐體東側(cè)的通水電纜,這根電纜是電石爐的“生命線”,既要輸送動力電維持運轉(zhuǎn),又要靠內(nèi)部水流給高溫爐體元件降溫,一旦出問題,整臺電石爐都得停擺。
“安全第一,先把‘?dāng)嚯姅嗨牧鞒套咴鷮?”程師傅站起身,拍了拍工裝褲上的粉塵,聲音沉穩(wěn)有力。此時的電石爐雖已停機,但爐壁仍在散發(fā)著灼人的熱氣,靠近一步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暖意,兩人剛穿上厚重的絕緣鞋,腳底板就傳來陣陣溫?zé)帷P∈Y熟練地登上絕緣梯,雙手穩(wěn)穩(wěn)扶住配電柜,先斷開主開關(guān),再關(guān)掉備用開關(guān),接著拿出驗電器,反復(fù)觸碰電纜接頭——直到驗電器的燈始終保持熄滅,他才松了口氣,轉(zhuǎn)身在開關(guān)上掛上“有人工作,禁止合閘”的警示牌,紅色的牌子在晨霧中格外醒目。等他爬下梯子時,額頭上已經(jīng)滲出了細密的汗珠,順著安全帽的系帶往下滴。
拆卸舊電纜,是一場“與高溫和水垢的較量”。電纜兩端的壓蓋被爐體的熱氣烤了三年,早已變得滾燙,程師傅戴上防燙手套,雙手握住扳手,一點點擰松法蘭上的螺栓。剛擰了半圈,扳手就頓住了——高溫和水汽讓螺栓結(jié)滿了水垢,早已銹死在接口里。“別急,澆點水降溫,慢慢擰。”程師傅示意小蔣遞來冷水壺,涼水澆在滾燙的法蘭上,瞬間冒出一陣白霧,伴隨著“滋滋”的聲響。他借著降溫的間隙,再次發(fā)力擰動扳手,每擰動一絲,都要停下來觀察,生怕用力過猛弄破電纜內(nèi)部的水管。
好不容易卸下最后一顆螺栓,兩人合力將舊電纜抬下平臺。小蔣剛一使勁,就忍不住“咦”了一聲:“師傅,這電纜看著不粗,怎么這么沉?”程師傅笑著指了指電纜的接口處:“這里面藏著通水的管道,三年下來結(jié)了不少水垢,分量自然不輕。你看這絕緣皮,都被高溫烤得發(fā)脆了,再用下去遲早出問題。”說話間,晨霧漸漸散去,天邊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,陽光透過廠房的縫隙照進來,剛好落在舊電纜發(fā)脆的絕緣皮上,能清晰看到表面細微的裂紋。
安裝新電纜,考驗的是“毫厘之間的精準”。小蔣剛要伸手去抱新電纜,就被程師傅攔住了:“別用手直接抱,用吊裝帶,爐體還有余溫,蹭到高溫部件會刮破絕緣層。”兩人借助小型吊裝葫蘆,慢慢將新電纜吊至接口處,程師傅站在下方,眼神緊緊盯著法蘭盤上的螺栓孔,一邊調(diào)整電纜角度,一邊指揮小蔣:“再往左挪一點,對,就是這樣——通水孔必須對準,差一毫米都會影響水流,到時候爐體降溫不及時,電纜很快又會燒壞。”
螺栓擰緊環(huán)節(jié),更是容不得半點馬虎。小蔣按照程師傅的指導(dǎo),每擰完一顆螺栓,程師傅都會拿過扳手復(fù)緊,手腕穩(wěn)穩(wěn)發(fā)力,直到力矩達到標準值才停下。“力矩不夠,后期容易漏水漏電;擰得太用力,又會損壞法蘭,這一步必須精準。”程師傅一邊說,一邊讓小蔣拿出砂紙,仔細打磨電纜頭和壓蓋的接頭處,“電石廠粉塵大,接頭處的氧化層不磨掉,導(dǎo)電效果會變差,還容易積灰短路。”小蔣拿著砂紙,一點點打磨著銅芯,直到表面泛出亮紅色的金屬光澤,程師傅又遞來導(dǎo)電膏,讓他均勻涂抹在接頭處,“這樣既能增強導(dǎo)電性,又能防止氧化。”
最關(guān)鍵的測試環(huán)節(jié)來了。小蔣打開進水閥門,水流順著新電纜的內(nèi)部管道緩緩流過,兩人都屏住了呼吸,目光緊緊盯著接口處。一秒、兩秒、三分鐘……接口處沒有一絲滲水的痕跡,程師傅才點了點頭:“好,再測絕緣電阻,沒問題就能合閘了。”小蔣拿出絕緣電阻測試儀,數(shù)據(jù)顯示正常后,他小心翼翼地撤下警示牌,慢慢合上開關(guān)。
當(dāng)配電柜的指示燈亮起,屏幕上顯示電纜通水流量穩(wěn)定、電流數(shù)值正常時,兩人終于松了口氣。程師傅揉了揉蹲得發(fā)麻的膝蓋,小蔣則抹了把臉——臉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,還是測試時濺出的水珠,工裝也被汗水浸出了深色的印記,緊緊貼在身上。遠處的4號電石爐重新啟動,通紅的爐口映照著操作平臺上的身影,剛更換好的通水電纜靜靜矗立在爐體旁,一邊輸送著平穩(wěn)的電流,一邊流淌著降溫的水流,默默守護著電石爐的安全運轉(zhuǎn)。
傍晚時分,廠區(qū)的路燈漸漸亮起,程師傅坐在值班室里,手里拿著當(dāng)天的巡檢記錄表,筆尖在紙上緩緩移動,認真填寫著每臺設(shè)備的運行參數(shù),在“4號爐通水電纜”那一行的“運行狀態(tài)”欄里,鄭重地寫下“正常”,還特意畫了個圈。窗外,電石爐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,車間里傳來機器平穩(wěn)的轟鳴聲,這聲音在程師傅聽來,比任何音樂都悅耳——那是電流平穩(wěn)、水流順暢的“贊歌”,是他和徒弟用一早上的細致與堅守,為電石廠筑牢的“水電防線”,更是守護生產(chǎn)安全的“安心曲”。